第(1/3)页 10月3日,晨。 十月的恩市,秋意渐浓。晨风裹挟着落叶的沙沙声,轻轻叩击着疗养院中医组院子里的银杏树梢。树叶间漏下的晨光,在青石板路上织成一片斑驳的光影。 早起的陈宋在院子里完成了一套缓慢的太极拳。 此刻,他正端坐在凉亭中的一张竹椅上,面前是一方青石案几。 他的食指指腹轻轻按在左腕寸口脉上,目光微眯,似在专注地倾听什么。 三只灰雀掠过树梢,扑棱棱的翅膀搅动着晨光。一片片银杏叶在风中摇曳,晨露顺着叶脉缓缓滑落,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。 陈宋的麻布袖口被晨露浸湿,在他苍老的手腕上留下蜿蜒的水痕。 老人布满老年斑的眼皮忽然颤动——指下的脉搏正以某种诡谲的节奏跳动,像是年久失修的钟表齿轮,每隔七次搏动就漏掉半拍。 “阶梯震颤.”他喃喃自语,而后快步离开了院子,回到诊区内的诊台。 诊室铜锁开启的钝响惊飞了檐下白鸽。陈宋踉跄着扑向紫檀脉枕,老式千层底布鞋在青砖地面蹭出两道泥痕。 陈宋的右手摸向诊台暗格里的紫檀脉枕。 这个动作让锁骨下传来针扎般的刺痛…… 诊室门大开,晨风拂过,掀起大褂下摆,露出老式千层底布鞋上磨损的针脚。 三片金黄的银杏叶飘落在红木诊台上,恰好停在寸、关、尺三脉对应的位置。 陈宋枯竹般的手指突然加重按压力度,——透过‘轰炸的震动波’捕捉最细微的脉象变化。 “爷爷!”陈希签的惊呼声撞碎诊室的寂静。 她抱着鎏金保温杯冲上来时,保温杯在铁扶手上磕出编钟般的脆响。晨光将老人花白的鬓角染成半透明。 “去取《脉经》第三卷,光绪年的刻本。”陈宋的声音带着砂纸打磨金属的质感,右手仍死死按着右侧锁骨下动脉位置。 陈希签注意到檀木脉枕偏离了固定位置——那是爷爷用来标记危重脉案的“生死尺”,此刻正压在“死脉”章节的插图上。 当泛黄的古籍被捧到诊台时,朱砂笔尖在宣纸上勾出的波形突然扭曲。 赤色墨汁在“鱼翔”二字旁溅出血泪般的痕迹,混着老人额角滑落的冷汗,将“七日为期鱼翔”的批注晕染得模糊不清…… “爷爷,你先休息,你千万别动,我马上去叫人!~” “我马上去叫人。”陈希莶声音着急却也没完全失了分寸,她赶紧扫了一圈陈宋,确定陈宋如今已经稳定坐在椅子上无需她再扶,便急忙转身。 她天赋不高,跟着陈宋学中医和中药只是纯粹为了逗爷爷开心,她自知自己就是一条混吃等死的可爱‘寄生虫’,她一直都清晰自己的定位。 所以从来不去工作,也不去创业,更不掺和自己父亲的公司,她只做好自己‘金丝雀’的本分—— 实际上,陈宋自己选择入住进了疗养院的院子里,随时都有人候诊。 陈希莶的一声哭声,早就惊动了在值诊的林宫伟副教授,林宫伟快速循声而来。 他身着蓝色长褂,快步走进诊室,第一眼就看到了陈宋的状态不对,正要呵斥陈希莶让陈希莶打电话时,陈希莶却比他更加沉稳,泣声如落棋一样严谨:“林医生,我已经打了电话。” “我父亲和王老医生都挂断了,我之前就和他们约定过,我给他们打电话就是出事了,他们正在往这边赶……” “您快来看看我爷爷。” “我,我去备茶。”陈大小姐此时乱了分寸却又未乱。 陈希莶是陈宋的独孙女,此刻眼角擒泪梨花带雨的红肿让陈宋也格外心疼,他端坐于坐诊案台,四平八稳地安抚道:“希莶,不着急。现在还才是刚刚开始,没有你想的那么着急。” 林宫伟匆匆忙忙地拿起手机,第一时间也拨通了自己的上级邓槐教授的电话。 一边来到了陈宋的对侧开始搭脉,电话接通后,林宫伟快速道:“邓老师,陈院长突觉不适。” 邓槐听完无任何声音应对,第一时间就挂断了电话。 与此同时,疗养院内负责的男护门也鱼贯而进,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陈宋身侧后,道:“陈院长,之前外科组的方医生交代了,如果觉得身体不适,先吸点氧,然后躺在床上休息。” “这些并不耽误中医的诊治。” 陈宋早就发过话,自己的身体一旦出现纰漏,第一时间要优先中医组的团队进行诊治,酌情予以中西医结合的手段。 陈宋并不犟,乖乖听劝。 林宫伟虽然是中医,也找不到陈宋无需吸氧心电监护的理由,应声后开始随着陈宋往院子里的休息区而去。 这间手术室距离手术室最近,最快可以在两分钟内就进入到手术间。 陈宋自己就是医生,就是疗养院的院长,所以在权限范围内,享受着最好、最优质的资源倾斜。 …… 07:35,疗养院内,造影检查室。 方子业转头摘下防辐射眼镜,视网膜上残留着血管造影的蓝紫色残影。 他习惯性用拇指摩挲食指关节的茧——那是身为医生持骨钳数年留下的勋章,此刻正微微发烫。 监护仪规律的低鸣中,他突然捕捉到金属刮擦声,像是手术钳划过不锈钢托盘。 给陈宋主麻醉的是谭孟白教授,来自华西,是陈宋动用了自己的关系寻来的全国最顶级麻醉医生之一,在麻醉科属于泰斗级人物。 谭孟白盯着监护仪一动不动,并未发出任何声音。洛听竹站在三米外的麻醉车旁整理喉镜叶片,专门束起的马尾辫随动作轻晃。 现在的陈宋只是作造影检查,所以并不需要全麻,但洛听竹已经时刻备好了随时转全麻的准备。 “陈老的桡动脉弹性成像,”洛听竹将平板电脑转向方子业。 方子业凑近细看时,门被砰地撞开。聂明贤举着血管造影片冲进来,卷曲的鬓角沾着碘伏污渍:“老爷子的小腿静脉有小血栓!” 他的无菌帽歪斜着。 “术前的CT没显示!”方子业接过胶片对着读片灯,医用胶片特有的冰凉触感让他想起解剖室的不锈钢台面。 方子业的心思莫名有些烦躁。 方子业再次举起CT平片,以他的阅片术水平,依旧是读不到关键内容。 但血管造影片毕竟是血管造影片,CTA是诊断血栓的金标准之一,它的精细度远胜CT平片。 在腓肠肌静脉丛的蛛网状阴影里,有处微不可察的密度异常——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绒毛,又像是X光片上的一粒尘埃。 洛听竹负责的麻醉记录仪突然吐出长串数据…… 她撕下波形纸时,医用胶手套与热敏纸摩擦出细碎声响:“凌晨6点至今,陈老的脉搏传导速度加快12%。” 纸卷垂落到地面,在环氧树脂地坪上蜿蜒如白蛇…… 方子业与聂明贤两人对望了一眼后,聂明贤再看向自己的老师李永军:“目前的检查结果,不足以陈老目前的症状。” 心内科的带组人杨凤根教授一直都在注意陈宋的动态心电图—— 中医组的脉诊已经结束了一个多小时,早已经辨证完毕,而且已经开了对证的药方,依证论治。 在煎药中途,陈广白才请了方子业等人赶来,希望可以为陈宋上“二次保险”! 陈广白或许也有与陈宋一样的中医兴起执念,但陈广白还有一层身份就是陈宋的儿子,所以他也希望陈宋可以通过现代医学的手段保住一条命。 李永军摇了摇头,满脸的表情纠结成僵,嘴唇开合都格外艰难,晦涩出字:“心脏冠状动脉造影也没有发现任何不适。” “陈院长依旧觉得胸口前有钝痛……” 第(1/3)页